TIME AND SPACE
夏露一日两遍,
一次在旭日中蒸腾而去,
一次轻扬在夜雾中。
晚风吹动潜伏物:
旧报纸、银灰色的草帽、
弱不禁风的草虫;
当时间将万物展开,
思想用颤抖的手指
叩开我忧郁的心房。
风在遥远的山谷,
如银币般乒乓作响。
风中景象,突兀而立,
跌落,再从涓涓细流中升起。
完美的空虚,残缺的实体,
这些个问题中的问题,
欲望中的欲望,
未经禅定,在风中瑟索着,
与那些鹳鸟的飞行交相叠印。
白昼显得奄奄一息,令人厌恶。
夏天的男人,我看见他躺着的
痉挛而阳萎的躯体;
并非静止不动,在喉咙里
孕育着气息浓烈的欲望。
我知道他孱弱、谦卑、女人式的手
依然抓揪着信仰;它破灭,
并非不分时辰任意被摘取。
弯弯曲曲的时间之流,
隐慝于空间之中。
空间纯然是白云和空气。
时间象大雁一字排开,
麋集渴望日久的力量。
仿佛看见一次年代重叠的景象:
恐龙爬上山岗,
燕雀衔食而来,
蹒跚的孔子杏坛布道,
慧能沿江而下,那袈裟
披在传道者的身上。
场面如此栩栩如生:
大街、小巷、古老的宗祠,
野兽穿过树林,时隐时现;
鄂伦春人驾着驯鹿雪橇,
在白雪皑皑的草原上驰骋,
藏人在高原矗起营帐,
儒家绵绵不绝的子孙,
沿着失意者铺成的蓬松的石阶
撒下生青返绿的希望。
死者及圣者在墓穴中安生,
来者乘舟而下,曲折、迂回,
最终到达静卧者的天堂。
时间是罪恶之源,
而空间呢,一经想象,
亦重叠起来,在这片草地上
飘荡,孤独地鸣响。
八方之地,春夏秋冬,
结下生生不灭的孽缘;
空间是一部部悲剧的起源。
时间是一个长长的伤口,
象流星一般划向深空。
人类消费在时间上的行为,
永远有趣又永远空洞。
夜阑人静,
幽灵和我们几乎没有区别,
盛装舞步,急于追名逐禄。
平静、淡泊抑或喧哗、感动;
在饱食终日的日子,
感动只是一种虚弱。
渐渐地生出恶毒的思想:焚烧一切——
森林、海洋、生活,
生活中的爱情——这刻骨的玩意令人心醉。
时间随夕阳而陨落,
匍伏在空间的胸脯之上;
未来之日,没有评判着,
沉默的土地手持鲜花,
向虚无致敬。